一条猪腿十几斤重,张顺安只有一个人,吃得很慢。他家里也没有冰箱,到后来,猪腿放得太久了,张顺安吃坏了肚子,腹泻不止。村干部打电话把他几个子女叫来了,他们连夜把他送去了镇上的卫生院。
入院的第一天,是三女儿陪护的,第二天和第三天,是小儿子陪护,其后“再无子女看护”。在去世前一周左右,张顺安“自行出院”,回到了他深山里的老房子,最终独自死去了。
赵秀如今和二女儿住在一起
张顺安离开这个世界后,5个子女终于凑齐了一回,安埋了他。但他们没想到,父亲在离世前把他们告了。
二
去年年初,张顺安到豆叩镇的司法所“寻求法律援助起诉子女”,要求他们履行赡养义务。镇政府门口有4级台阶,并不高,张顺安想走上去,却又摔在了台阶前。楼里的工作人员赶忙扶着他进去坐下,他歇了很久才缓过来。
当时在司法所工作的戴晓玲看到了这一幕,张顺安的案子也是由她负责的。此后的几个月里,她不断拨通老人5个子女的电话,想把他们都叫到一处,商议老人的赡养事宜。电话打了很多次,事儿却始终没能张罗成。
“离得近的就说,等他们回来我就来,离得远的就说自己离得太远,不方便赶过来。”戴晓玲回忆。直到她听说老人的死讯,关于赡养的商谈都没能组织起来。
戴晓玲在司法所工作的年头并不长,但她已接触过不少类似的案件。一个老太太得了癌症,躺在医院里,子女们却不肯来付医药费,也不来照顾。她同样挨个打电话给她的子女们进行调解,解释法律的规定,劝他们到一起谈谈。
那次案例的结果算不错,老太太的儿女们最终凑到了一起,达成了赡养协议。如今,那位老太太也已经因病过世了,总算是有人给送终。
类似的案例戴晓玲能数出一大把,大同小异,都是有一个或病或老的老人留在村子里,无人照管。而儿女或是因为离家打工,或是为着赡养责任彼此扯皮,导致了老人无人照管。大多数案例也都在调解之后波澜不惊地解决了,儿女们晓得了不赡养老人的利害和后果。
而张顺安的案子,让戴晓玲有些唏嘘,老人的离世“非常突然”。她推测,他的子女们或许也觉得突然,“也没想到(张顺安)会这么就去世了”。这使得调解无法再继续进行,5姐弟最终被送到了法庭上。
对于这场官司,老伴赵秀抱怨,老头子“死了都不让子女安生”。
张顺安脾气差,和村里人、和子女关系都处得不好。就连在庭审当中,证人也提到了这件事,“确实也是整个村都晓得”。
他住在卫生院里,就骂护士给他打针打疼了。同屋的病友帮他打饭不合他口味,他也要骂。村里曾经集资修路,他到村委会拍着桌子骂,不肯出钱。
他年轻时因带人闹事,劳改了8年。离开家的时候,他的小儿子才3个月,等他回到家,孩子们都已经大了,与他也生疏了。他的脾气越发不好,时常发火,甚至曾把儿子的头打破过。他把自家的地都租给别人种了,日子将就着过。
就连警察在走访时都听说,早年间他的大女儿找了个上门女婿。只是后来,老头子把女儿女婿都给骂走了,说他们吃了他的用了他的。最终,他所有的子女都离开了他的身边,连老伴儿也搬走了。
赵秀离开老屋是在2010年。那时,女儿张群听说母亲又被父亲打了,眼睛都肿起来看不到路了,在外面“摸着走呢”。于是她下定决心,把母亲接到自己家里住下了,一住就是七八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