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岁老人回忆日寇罪行：日本人放狗将活人咬死

吴锡波老人的脚后跟，肌肉呈嫩粉色，就像刚刚被开水烫伤。

1944年，15岁的儿童团团长吴锡波护送一名地下工作者安全转移之后被汉奸告密，惨遭日寇折磨——— 皮鞭抽、棍棒打、灌凉水、电击……忍受非人折磨一个多月，吴锡波宁死不肯吐露地下工作者的去向。一怒之下，日寇将吴锡波送到日本，他又成了一名在日寇皮鞭抽打下从事高强度体力劳动的劳工。日本投降后，吴锡波死里逃生，回到了国内，直到1948年才辗转回到了家乡衡水市勾家村。如今，吴锡波已84岁高龄。老人说：“不说出日寇的罪行，我死不瞑目！”

勇敢的儿童团团长

吴锡波老人现在住在石家庄市女儿家里，尽管已84岁高龄，老人面色红润，耳不聋眼不花，说话吐字清晰，但是曾遭日寇折磨过的身体还是落下了病根，一到阴雨天，老人的腰部与双脚就会刺痛难忍。记者来访时，老人给记者看了他的脚后跟，肌肉呈嫩粉色，就像刚刚被开水烫伤。

1944年，15岁的吴锡波是勾家村及周边几个村庄的儿童团团长，年龄不大，但是办事老成可靠，伙伴们站岗放哨、排班布点全部由他来组织。那时，为了便于工作，冀南敌工部部长刘辉以村民身份长期居住在勾家村李三亨、李树林家。吴锡波和他的儿童团伙伴们由于目标小，被组织安排刘辉通知驻地的安全警卫工作，与刘辉及其家人非常熟络。

当年5月1日，刘辉接到衡水地下工作者密信：驻衡日本宪兵队已接到汉奸特务何三密告密，不日要去抓捕他，请他立即转移。刘辉立即与村干部商量对策。大家认为，吴锡波年龄小，头脑活，由他护送转移不易引起敌人注意。接到通知，吴锡波赶着自家牛车，将刘辉护送到安全地方。

5月2日早晨，汉奸何三密带领驻衡日本宪兵队与特务队闯进了勾家村，直扑李三亨、李树林家。找不到刘辉，就将李三亨与李树林抓了起来。这时，吴锡波还在地里干农活，并不知道村中发生的事情。当日寇得知负责转移刘辉的人是吴锡波之后，直接来到地里，将其抓回村子，另一位躲在村东红荆地里的村民吴福仲也被逮了回来。四人被日寇五花大绑，连踢带打地押到了村南的一个大场院里。鬼子把全体村民赶到场院，四周架起机枪对四人进行“公审”。

“刘辉躲到哪里去了？”没人回答。

数次询问，均无人吱声。日寇恼羞成怒，开始对吴锡波等四人严刑拷打。

日寇并没有因为吴锡波年龄小放过他，日寇用皮鞭抽、棍棒打、枪托砸，四人均遭受了非人折磨。吴锡波说，院子里有口水井，日寇找来一条木匠用的长条凳，四个鬼子将他死死得按在凳子上，拿壶往他嘴里灌凉水。四人被折磨得死去活来，但是没人吐露半句实情。万般无奈，日寇将四人押到了衡水，在伪警察所关了一晚之后，第二天被转到日军“123”特务队，关进了鬼子的木笼里。

遭受非人折磨

吴锡波告诉记者，木笼子十几平方米大小，却关了30来人，拥挤不堪，大家只能坐在地上，根本无法躺下睡觉。每天从早晨开始，鬼子将木笼子的人轮流拉出去提审。老虎凳、电击、鞭打……鬼子想尽办法折磨每一个人，想从吴锡波等人嘴里套出有用的情报。吴锡波说，许多人是走着出去，然后伤痕累累地被抬回来。当时鬼子养着几条大狼狗，有时鬼子会放狗将人活活咬死。吴锡波至今记着被电击的滋味：全身发麻、肌肉痉挛哆嗦。电击一次就像死过一次！吴锡波说，其间，吴福仲被保释回家，他和李三亨、李树林在特务队遭受了一个多月的非人折磨。但是三人均未向鬼子低头屈服，没有透露刘辉同志的半点踪迹。

吴锡波说，当时特务队大概有五六个木笼子，关着几百人，每天都有中国人被折磨至死。大家吃的与猪食无异，每到开饭时间，鬼子拎着一个木桶，里面盛着鬼子吃剩下的菜汤剩饭，给每人挖一勺，酷刑加饥饿，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我们中国人真的有气节！”吴锡波说，鬼子凶残，什么刑具残忍就用什么刑具，但是大家在酷刑面前不会皱半个眉头，宁死不屈，是真正的硬汉子。

在特务队拷打了一个多月，鬼子看到从吴锡波三人嘴里挖不出线索，无计可施，到6月初将三人押解到了石家庄市南兵营，每天从早到晚接受军事训练。到了南兵营，吴锡波等虽然也免不了挨打，但是比起在特务队要好了很多。不过，即使如此，依然每天有人死亡。吴锡波说，那时候，有同胞病得很严重，向鬼子报告之后，病人还未咽气，鬼子直接将病人抬出去，撒上石灰，用平板车拉着扔进死人坑里。“如果不亲身经历，你很难想象鬼子残忍到何种地步，禽兽不如！”说起那段历史，吴锡波恨得咬牙切齿。

差点冻死在日本

吴锡波后来才知道，在南兵营受训其实是鬼子在为将他们送到日本做劳工做准备。

1944年7月，鬼子将吴锡波、李三亨、李树林与南兵营其他300多名“犯人”秘密解往天津塘沽。6天之后，他们被送上日本火轮，在海上漂流半月，抵达日本大阪。辗转一个多月，当年八月十五这天，他们被送到北海道，随即被编入北海道旭川县东川村中国勤劳大队地齐组，为当地农民修建灌渠。

据吴锡波介绍，他们到达旭川县没多久，工地上又来了200多人，其中大部分是天津人。吴锡波至今记得当时一起干活儿的还有定州的邵嘉书、张义生，南宫的张慧民。

在日本做劳工期间，吴锡波和同胞们吃尽了苦头。吴锡波说，北海道的冬天非常冷，他们到日本后，鬼子就给他们发了一身单衣，大家冻得全身发紫。没办法，就把睡觉用的毯子裁开，用绳子缝缝，做成衣裤套在身上。500来人冻得瑟瑟发抖，在鬼子的皮鞭与棍棒下每天要从事十几个小时的体力劳动，许多同胞被鬼子活活打死或冻死。李三亨与李树林在鬼子酷刑面前坚强不屈，却死在了北海道的日本工地上。年幼的吴锡波也被北海道的彻骨之寒冻伤了双脚，两个脚后跟，包括脚踝，全部溃烂。凭着顽强的生命力，吴锡波活了下来。但是脚踝落下了病根，一直隐隐作痛。

吴锡波说，鬼子根本不拿中国人不当人，他和工友经常被鬼子派出去砍柴，扛回来之后放在工地上，中国人干活儿，他们烤火取暖，看谁稍微闲着喘口气，上前就是一顿暴打。对他来说，身体的疼痛可以忍，最难忍受的是屈辱，他之所以能活下来，就是有一个信念：争取逃出魔掌，为死去的、受难的同胞报仇雪恨！

活着回国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当年11月，吴锡波和幸免于难的工友们乘坐美国兵舰返回祖国，时隔一年多后，再次回到塘沽。

然而苦难并没结束。国民党军队早早就等候在塘沽港口，归国劳工被全部送到了天津。在那里，国民党军队挑选身强力壮的强令充军当兵。16岁的吴锡波不幸被选中，被强行押送到了国民党121师后方医院充当卫生兵。

“我不能帮着国民党打咱共产党的队伍啊！”吴锡波说，从被国民党抓壮丁那一刻起，他就在想办法逃跑。那时候只要有人逃跑，抓回来就枪毙。但是他并没被吓倒，依然利用书信想办法与外界联系。他有个舅舅在天津，到了1946年五六月份，他终于与舅舅取得了联系。舅舅立刻将他的信息传回了家里，“锡波还活着！”以为吴锡波早已被鬼子折磨死的家人得知这个消息喜出望外。爷爷立刻启程赶到天津。

吴锡波说，得知爷爷到了天津，他假装出去买墨水，请假跑了出来。离开兵营后，他在爷爷的带领下来到了舅舅家，换上便衣，连夜逃到了北京。担心回家再被国民党抓走，他通过亲友介绍，在北京一家粮店做了两年学徒工。直到1948年，他才回到了阔别四年之久的老家勾家村。

悬壶济世

吴锡波的爷爷生前是衡水有名的老中医、开明士绅。老人一生悬壶济世，造福了一方民众。

吴锡波回家后，因为腰部与双脚落下了病根，无法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爷爷开始手把手教他中医知识，聪明的吴锡波很快掌握了爷爷全部中医知识。此后，吴锡波也开始了自己的行医生涯。与爷爷一样，吴锡波行医是为了治病救人，而不是以致富为目的。他的医德赢得了众多乡亲尊敬。由于他曾经被国民党军队抓过壮丁，“文革”期间，还被错打为“黑五类”。后来吴锡波找到了他曾经帮忙转移的地下工作者刘森，在刘森的证明下才得以平反。直到现在，吴锡波还保存着刘森开具的证明信。

吴锡波说，在日本去世的李三亨、李树林在他的证明下后来被确认为烈士。如今，“我也84岁了，不知哪天就会离开人世，我就想把我的遭遇说出来，让大家记住这个历史事实，不要忘了这个耻辱，否则我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