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工商局大楼惊人造价背后

 “总算看到了一点希望！”一直举报长沙市工商局原任班子中存在严重腐败问题的几位长沙市工商局老干部心情十分激动。经过5年举报、媒体广泛报道后，开始有数人因此被调查、“双规”，他们发现，反腐之路曙光初现。

　　媒体报道引发调查

　　2010年3月，本报记者与新华社《瞭望东方周刊》记者经历数星期的调查后，发现湖南省长沙市工商局机关大楼深陷招投标漩涡：获批5300万元总投资的大楼，实际支出至少8200万元，其中绝大多数项目，都远远超出、甚至数倍于中标价。例如，在2002年10月31日发出的“智能化综合用房工程项目”(即办公楼、综合楼建筑安装工程)《中标通知书》上，注明中标价为1500万元。但在2002年11月8日签订的《建筑工程施工合同》中，则特别注明“本工程采用包工包料承包，按实结算，总价下浮的结算办法”，明显有意逃废招投标法的规定。

　　而众多项目中，数额差距最大的空调项目的《中标通知书》由湖南省建设工程招标代理有限责任公司发出，其中显示：空调项目为“国内邀请招标”，中标价109.8655万元，中标单位为湖南省工业设备安装公司。但是，最终的审定造价为875.5万元。

　　这些问题不断引发媒体关注，新华社“新华视点”、《人民日报》都刊发了关于此事的报道文章，媒体的纷纷质疑引起了湖南省纪委领导的重视。据悉，根据省纪委书记许云昭的批示，长沙市纪委等部门组成专案组进行了调查。

　　据悉，2010年8月16日，由长沙市纪委常委、秘书长唐志远牵头，组织市纪委监督检查室、宣教室及政府采购监督管理办公室等部门组成专项调查组，通过到长沙市工商局与局相关领导及财务处、审计处、基建办等相关人员谈话了解情况，调阅了相关文件、投资计划、会议纪要等资料，只对该局大楼空调安装项目的政府采购情况进行了初步调查核实，即发现了诸多违法问题。

　空调中的秘密：至少有400万的漏洞

　　相关调查表明，2001年3月29日长沙市计划委员会批复同意长沙市工商局智能化综合楼立项，总投资为4500万元，资金自筹。

　　2003年2月，长沙市工商局委托湖南省建设工程招标代理有限公司进行公开招标。其中，长沙市工商局办公楼空调安装项目由湖南省工业设备安装公司中得，价格为109.8655万元。2003年5月7日，长沙市工商局和该公司签订了空调安装施工合同，合同的价格条款规定：本工程暂定造价为109.8655万元，最终以甲方审定的决算造价为准。实际建设时间从2003年6月开始，2004年12月竣工。

　　据了解，湖南省工商局内部审计处曾指令市工商局委托湖南恒基工程造价咨询公司对该工程竣算进行审核。2007年9月16日，该公司的报告书结论为：该工程施工单位送审金额为15939089.52元，经审计公司审定工程造价为8755073.91元，核减金额7184015.61元。

　　据此，湖南省工商局内部审计处要求按照审核结果办理结算手续。但在报告书没有形成前，大部分安装工程款已经付出。

　　调查人员发现，长沙市工商局办公大楼主要工程项目及设备采购均在2004年前发生完成，2005年剩下扫尾工程。但其中很多设备、安装、工程等项目的招标均为“低中高结”，结算价格均远远超过中标价格。

　　这是怎样发生的呢？途径在于，长沙市工商局将招标项目通过变更设计，改变中标价格。“虽然招标文件中并没有可以更改价格的条款，然而，在中标后签订的合同中，实际上价格条款都为结算价格超过中标价埋下了伏笔，还把本来由施工方出的钱改为由市工商局埋单。”一位知情人士称。

　　调查人员经过数月努力，查找相关资料，走访业内人士及专家，比照市场行情进行调查，确定了长沙市工商局大楼空调安装工程存在虚报工程量、设备材料的单价和实际市场价格相差很大等多处疑点。

　　仅以几项材料设备为例：单价198元/平方米的玻璃钢风管，实际高出市场价2～3倍；空调安装工程中的消声回风箱，高达907元/平方米，高出市场价7～8倍；消声静压箱单价309.6元/平方米，高出市场价7～8倍。

　　更令人吃惊的是工程中所用福乐斯保温材料及胶水、胶带主材，达到了270万多元。其中，福乐斯保温材料8500元/平方米，高出市场价3～4倍。尽管如此，按照常理已经包括在福乐斯保温材料价格内的胶水、胶带，还另外付给费用，总计达66万元。“基本是把工商局当猪在宰了。”该知情人士说，很多设备和材料的价格高得离谱，像散流器、大型阀门类，一般高出市场价4～5倍，有的高出市场价6～7倍。

　　他指出，空调安装工程的材料及配件“用量过多”，远超出该工程的实际用量。例如：带形铜线安装，单项达到了60万元，可以买10吨以上的产品，可用于几栋大楼的安装。还有电缆、管件、接头等，都大大超量。

　　调查人员发现，长沙市工商局办公楼空调安装中标价格109.8655万元，折算后约为每平方米70多元，如此价格，即便是五六年后的工程安装中，也能保证有正常的利润，甚至超过了目前长沙一些四星级酒店空调的安装价格。但是，长沙市工商局的办公楼空调安装已经达到580多元/平方米，至少超出合理价格8倍以上。“保守估计，在该项目工程中最少有400万元的漏洞。”

　　通过对整个项目的核查，调查组发现，长沙市工商局在项目变更中没有任何监督程序，没有集体讨论决定，没有会议纪录，相关资料也不全。“从表面上看，是甲方不懂行，被施工方左右，工程共计多付出了几千万元资金，是渎职行为。但调查中，（我们）颇有疑虑，很像是故意设置漏洞，是预谋的行为。”一知情人士透露。

　　冰山一角

　　尽管调查组只是对长沙市工商局大楼的空调安装项目进行调查，然而，此前湖南省审计厅的一份报告早已指出，在费时数年建成的大楼中，存在的问题远远超出坊间所料。

　　该审计报告认为，长沙市工商局大楼主体工程的实际投资，均超过了中标金额。如：办公楼室内二次精装饰中标价为329.64 万元，实际投资1260万元，超中标价930.36万元；后勤服务楼及综合楼附属会议厅、办证厅及连廊工程中标价为548.01万元，实际投资1002.7万元，超中标价454.69万元；办公楼及综合楼建筑安装工程中标价1500万元，实际投资1836.25万元，超中标价326.25万元；等等。

　　这座位于长沙市二环与韶山南路交叉点两百余米的一个角落的新楼，在媒体曝光其内幕后，常常引发该局人员的猜测：那些超出的钱都流向了何人的腰包？

　　然而，即便是整个办公大楼的问题，也只是几位长沙市工商局老领导举报的众多情况之一。他们对中国青年报记者表示，作为践行《招投标法》的失败范例，长沙工商局新办公大楼建设的前后链条还隐藏着更多的秘密。

　　据悉，新大楼建好当年，长沙市工商局卖掉了老办公大楼。

　　长沙市工商局原办公楼位于城区火星镇南湖市场和三湘市场旁。这座5层大楼由市工商局1996年以1795万元自雨花区城建开发公司购得，这一地块的最大价值在于拥有12亩空地，且没有拆迁户。

　　2005年9月26日，湖南省工商局决定免去张其术长沙市工商局局长职务。老大楼的拍卖正处于新老局长交替的时刻，记者从湖南省拍卖行获得的资料显示，意向公司——湖南金燕置业有限公司缴纳项目保证金的日子即在9月27日，10月份完成土地款缴纳。

　　根据该公司提供的说明材料及长沙市工商局高新分局两年后的报告，该公司股东2005年7月准备参加工商局老大楼拍卖，于7月18日向中介机构借了800万元作为注册资本，取得验资报告，次日就将800万元转出，并委托中介办理了工商注册手续，于2005年7月21日取得执照。换言之，该公司是因长沙市工商局办公楼拍卖而生。

　　拍卖当天只有两家公司到场，金燕置业以底价2700万元成交。由于长沙市工商局要负责将该地块性质由划拨用地转为商业用地，需花费400万元左右，因此，长沙市工商局实际得到2200万余元。

　　“1996年1800万买的土地，处于黄金地段，十年仅仅升值400万元，我着实难以相信。”这位工商系统老干部对本报记者说，该地块被开发成总建筑面积15万平方米的商住楼盘，开盘均价超过4000元。

　　2007年，正是这家湖南金燕置业有限公司被曝“虚报注册资本”，这更引发工商系统人士对此的愤怒。然而，无数的举报呈递到湖南省相关部门，却无人调查此事。

　　据悉，今年6月和7月，长沙市纪委对长沙市工商局基建办副主任佘琛臻，基建办主任、财务基建处长张文，进行了“双规”。佘、张二人的“双规”在长沙市工商系统引发巨大震撼，很多人都在猜测事件的进展和“草拟”被抓人员名单。“（局里领导）没有任何集体研究、会议记录，几千万就花出去了，你说一个基建办主任可能搞得定吗？”几位老干部称，他们正在积极向湖南省纪委和省检察院反映，希望能顺藤摸瓜，抓出后面的真正黑手。